牛王庙
秦玉梅(中学退休教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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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河图村中间那条街，街头向西100米左右，原来有一座庙，叫牛王庙。庙不大，青砖兰瓦，高高耸立。听父亲说，庙内供奉的是牛王爷。牛王爷牛头人身，目光炯炯，双角上扬，威风凛凛。
庙门内，有尊大石头，大概四五百斤重，大石头上有个圆圆的深坑，人们给这石头叫“确堆窑”（土语，是这三个字的音）。深坑里如放一大碗谷子，人们可用“确堆石头”（七八斤重的椭圆形鹅卵石），双手抱起，重重落下，石头砸谷子发出“咚”的响声，有时听去又像“哞“的牛叫声，如此反复，不长时间，把谷子去皮就捣成了米。或把快熟的麦子放进去捣成“碾转”，等等。
那个年代，多数家庭穷，没有大量谷子到碾盘上碾压成米，人们都是拿着谷子到牛王庙的“确堆窑”里捣成米的。
母亲也经常让我和哥哥们端着一大碗谷子，到庙里，把谷子放到确堆窑里，抱住从家带来的鹅卵石，一上一下，一起一落，有节奏的“咚咚”声在庙里回响，像一曲优美动听的音乐，不一会就把谷子捣去了皮，然后用带来的簸箕，扬去谷皮，就剩下了黄灿灿的小米。有时也拿玉米去捣成碎粒。回家好让母亲下锅做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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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我记事起，庙里已经没有牛王神像了，但却香火不断，谁家牛病了，马不吃草料了，猪得瘟疫了等等，都到庙里烧香许愿，保佑牲畜家禽快快好起来。说也奇怪，许愿的人一般都有求必应，后来人有了病也来许愿，病有的也能很快痊愈。
我纳闷了，回家问父亲：“爹，这庙到底啥来头？连个神像都没有，为啥还有那么多人去烧香许愿？”
爹一听，笑着说：“这庙来头大了，我也是听长辈人说的………”说着，爹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庙的来历。
据说清朝乾隆年间，村里有个人叫秦光，他带着伙计到外地贩牛，途径深山老林，发现一头牛从山崖掉下来，浑身是伤，气息奄奄。秦光也是学过医的，看牛可怜，就和伙计在山上采来药草，给牛疗伤，又从自己的干粮袋里掏出馒头，揉碎放到牛嘴里，因牛不能咀嚼青草，只好喂馒头让牛增加营养。
离牛不远的地方有个山洞，白天给牛疗伤，晚上秦光和伙计就住在山洞里。经过几天细心照顾，牛慢慢好起来了，大口吃草，哞哞大叫，跑到秦光跟前，把前面两条腿跪在地上，仰头看着秦光，眼里竟滚出泪珠。牛通人性，它是在跪拜恩人。秦光慌忙抱住牛头，让牛快快起来。
秦光牵牛走出了山林，到附近村庄询问，都没有丢牛的。他只好牵着牛到集市上，看看是不是有卖牛的，好买几头和伙计返回家乡。
去集市的路上，牛竟卧在秦光面前，让秦光坐在背上，驮着他行路。秦光感动不已，说：“你刚养好伤，身体还没复原，我不能加重你的负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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牛听后，竟用牛角勾住秦光衣服，往自己背上拉。秦光只好骑在了牛背上，谁知他刚坐上，牛起身快步如飞，伙计赶得浑身是汗，不长时间就到了集市上。
到这里一看，还真相中了三头牛，秦光喜出望外，和伙计商量，就买下了这些牛。
这地方离黄河码头近，秦光和伙计赶着牛，来到了码头上，因贩牛处距离下河图不是很远，他想渡船比走旱路（陆地上通行的道路）快，还可直达铁谢渡口，就到岸边的家了。
这时看好一艘船停靠在码头上，船老大是个五短三粗的汉子，满脸横肉，贼眉鼠眼，但是说话和气，笑容满面。他看到秦光带着几头牲畜想找渡船，就急忙近前，说：“客官，是贩牛吧？现在夏季，河水大，只要距离不是很远，货船顺流而下，航行没问题。我送走了几头牛，刚刚返回，你们若愿意，就乘我这船吧，保准一路顺风，平安到达。”
秦光看这人说话和气，船又可载牛，就答应下来，说：“不远，到铁谢渡口。”船老大一听，笑着告诉秦光：“那明天一早就可到达。”说着和伙计慌忙把牛牵到船上。船上也有草料，不愁牛没吃的。船老大把秦光安排在干净的船舱里。吃住方便，秦光和伙计都很满意。
晚上秦光盘点银两，还剩不少，交够船钱饭钱，到家绰绰有余。
半夜时分，突然狂风大作，船摇晃起来，黄河上没有其他船只。秦光担心牛，出了船舱，来到船甲板上看牛。他刚走到甲板上，只听“咚“的一声，头被什么重物击中，就昏了过去
当他清醒过来时，自己却在牛背上，浑身是水。这时牛竟开口说话，说：“船老大是歹人，他杀死了伙计，把你打昏扔到了河里，我把银两抢出来，把歹人收拾了。我们很快就到家了。”
原来秦光在船舱里查看银两，被船老大看到，竟起了杀心。半夜时分，他看天气突变，河上没有船只，就打昏秦光，扔到水里，又杀了伙计，盗走银两。
谁知这头牛却猛冲过来，用牛角把歹人肚子戳破，命丧黄泉。牛夺回银两，又飞身扑入河中，救起秦光，腾空而起，飞奔而去。
秦光听后大惊，自己救的牛竟是神牛。他正要发问，牛忽然落在了地面，用尾巴把秦光裹住放在了地上，然后告诉他，说：“我是天宫医牲畜的牛王神，因酒后下药失误，伤了一头天牛的性命，被贬下界受罪，现已期满，就要归天庭了。因你救我性命，理应报答，这里已是你们的村头，我走了。”说完，牛卧在地上，把牛角上挂的银两放在秦光身边，自己竟化成了一尊几百斤重的大石头，石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坑，那是牛王爷驮着秦光因长时间压磨出来的。
秦光抱着巨石大哭起来，说：“牛王爷，你救我性命，恩重如山，我一定要在这里修一座庙，塑你金身，烧香上供，日日叩拜，方了却我的感恩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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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光在牛王化巨石的地方果真修建了这座牛王庙，并塑了牛头人身的牛王像，巨石就摆放在庙门里面。日日朝拜，天天进香。
后来谁家的牛病了，马不吃草料了，或人有了病，只要来庙里烧香许愿，病大都会好起来。一传十，十传百，牛王爷名气越来越大，香火就更旺了。
光绪二十四年（公元1898年），洛阳老城举人“林东郊”(清朝最后一位进士）赴京赶考，途经下河图村，骑的马突发疾病，倒地不起。林东郊慌忙到庙里跪拜牛王，恳求保佑马匹很快好起来，不然就误了考期，也保佑自己魁名高中。
刚许完愿，马突然在庙外嘶叫起来，他到外面一看，马精神抖擞，病体全消。他高兴极了，骑上大马，来到铁谢渡口，渡过黄河，急奔京城。经过三考，考中进士，为了答谢牛王爷，他又重修庙宇，再塑金身。
牛王爷化的大石头，人们叫它“确堆窑“，确堆窑在那个艰苦年代，给人们生活带来了很多方便。 牛王庙几经修缮，一直保存下来，到了抗日战争时期，由于日寇马匹患瘟疫，来庙里进香许愿，没有效果。日寇一怒之下，打了神像，毁了庙宇。老百姓说：“日寇作恶多端，牛王爷绝不会保佑他。”
抗日战争胜利后，下河图老百姓自发组织，又修建了牛王庙。但1966年搞文化大革命，要破旧立新，破除迷信，把牛王庙拆了，“确堆窑“也不知去向。
父亲带有神话色彩的讲述，使我对牛王庙有了进一步的了解，也对拆除庙宇感到惋惜。
牛王庙高高耸立于下河图村头，它是村子的一个标记，也是镇村之宝。
村头这条南北大路，是洛阳到汉光武帝陵及铁谢码头的交通要道。从古到今，南来北往的客人，有瞻仰刘秀陵墓的，有铁谢渡口过黄河的，途径下河图村，他们都会到庙里叩拜牛王爷，保佑他们及马匹一路平安。有的客人拜完牛王后，也会在庙里歇歇脚，坐在确堆窑上养养神。下雨了，到庙里躲躲雨。牛王庙是下河图村的一道亮丽风景。 今天牛王庙不存在了，但高高耸立的庙宇，四五百斤重的“确堆窑“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中。
(写于2022年7月)
